阿夏

等我们攒够了六便士,就去摘月亮

【原创】鲸之歌

又名《血恒赤,海常蓝》
 灵感来自萨满歌曲《Blood Red, Ocean Blue》

设定完全虚构

没人看也得写系列

● 在蔚蓝的北冰洋里,有一只叫Alice的鲸鱼,在别的鲸鱼看来,她就像是个哑巴。她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,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,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。原因是这只鲸的频率有52赫兹,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~25赫兹,她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,她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。

愿陆地上所有52Hz的两脚兽也能找到自己的好朋友。


——你听说过,那个关于捕鲸人和鲸的童话吗?

很多很多年以前,在遥远的北欧大陆上,有着一个叫维京的民族,他们酷爱捕鲸,为什么捕鲸呢?因为不同于海中其他生物,鲸是有灵性的,可以活千百年,当鲸唱起歌来的时候,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能听到到悠扬的歌声,每只鲸死去的时候,便有一个明亮的光团从海里升起,魂归天堂。鲸是海底的天神,是大海的主宰。而对于不信神不服天,勇猛好斗的维京人来说,征服了鲸就是征服了大海,更是征服了神灵,因此捕鲸的传统便世代沿袭。

故事发生在一个老族长即将卸任的时候,继承族长之位的理应是他儿子,这就让他很头痛:维京人一向以勇敢无畏著称,作为维京族的首领自然应该更加英勇,尤其是在捕鲸上面,可他唯一的那个儿子,平时无比温和善良,对于捕鲸这件事更是怯懦逃避,以至于快要成年了连鱼叉都拿不稳,而别人家的小孩子早就跟着父亲出海打鱼了。身为族长的父亲真是脸上无光,但同时他也心疼自家儿子,从小因为不敢捕鲸而被同龄人嘲笑,以至于这么大了没有一个朋友。

于是,老族长喊了儿子来谈话。

“索依,”他严肃的说,“明天是你的成人礼,也是新族长任命仪式,你知道的,你一旦成年,就即将接替我成为新族长。”

“我知道,父亲。”男孩惴惴不安。

“所以……作为仪式的一部分,新族长将接过旧族长的金色鱼叉,亲自下海捕鲸,以向族人们证明他的勇敢。”

男孩的眼神立刻闪烁起来:“我知道,可是,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了!”族长厉声说道,“你都已经逃避了这些年了,你要知道,你身上肩负的,不只是自己,明白吗?我每次带族人出海捕鲸用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鱼叉,你见过吧,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我们代代族长的传家宝吗?”

“不知道,父亲。”男孩老老实实的作答。

“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故事,儿子,我们维京人刚开始捕鲸那会根本没有那么容易,它们太过庞大,我们的鱼叉太小,我们根本打不过它们,过了很久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,人是不会转世的,但是鲸能,被人类杀死的鲸带着憎恨的灵魂轮回,每一代的鲸都更加有力量。于是你伟大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爷爷只身杀死了鲸王,并用它的鲸骨做了一个鱼叉,里面灌上水银,外面镀金,又用自己的血在上面下了咒,这样只要被这个鱼叉叉中的鲸鱼必死,它的灵魂还会被封印在这个鱼叉的咒语中,永远不得轮回。只要这个鱼叉被更多的鲸血洗礼,施加在它身上的咒语法力就会更强。从那以后,鲸鱼失去了反抗的力量,才彻底败给了我们。所以,这只鱼叉便一代一代相传,你爷爷传给了我,而我即将把它传给你。所以,你明白吗?这只鱼叉是我们的镇鲸之宝,接下它,你就是咱们昆汀家族的后人,代表着世世代代的殊荣,你的血管里流淌着祖先勇敢的血液!"

男孩怔怔的听着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"我知道我的儿子是一个善良的人"父亲的口气变得温和,“但是善良毫无用处,我们维京人只需要勇敢,你是一个勇敢的人,是吧,我的孩子?”

“是的,父亲,我是一个勇敢的人。”男孩的语气坚定了一些。

“这才是我的好儿子,”族长弯起眼睛,伸手拍拍男孩的肩,“况且,你不是一直想要朋友吗?把你的勇敢证明给他们看,他们自然会佩服你,找你做朋友。”

这句话实在太诱人了,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
然而等到任命仪式那一天,他就又原形毕露了。

族人们齐声吹起了螺号,在新族长的脸上画上花纹,为他披上鹿皮战袍,带上牛角头盔。新族长从旧族长手里接过那只沉甸甸的金鱼叉,沉的他浑身都在抖。

“就是这个机会了!”老族长拍了拍年轻族长的肩,“给他们瞧瞧,我儿子也能杀死鲸鱼,不比他们差!”

可怜的小族长头都没敢抬,就跳上了为他准备好的小船,在族人的螺号声中出发了。

等到船划到完全听不到螺号的声音,他才停下,用胳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。他已经走了好远,可是一只鲸鱼都没看见呐。

他站起来举目四望,视野所及之处全是一片蔚蓝,海面上波光粼粼,温暖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。于是他躺在了小船上,开始走神。

为什么一条鲸鱼都没见呢?肯定是因为吹螺号的缘故,他想吐槽这个好久了,每次人们出海捕鲸都要吹螺号,鲸又不傻,听到螺号声肯定都跑远了嘛。

既然看不到鲸,他干脆自暴自弃的拿出随身携带的螺号吹了起来。

这时,突然从海上跃出一条大鱼来,吓得他差点没把螺号丢进海里,因为他看到那只大鱼的形状和颜色,分明就是一只鲸鱼!

他立刻拿起鱼叉,站到船头,止住了呼吸,这是只小鲸鱼,看它的个头换算成人类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吧,比起大鱼来说它要好杀很多,偏偏它还没有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险,反而围着小船摇着尾巴转起圈圈来。

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!他紧盯着鲸鱼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父亲的话:“证明给他们看,他们自然会佩服你,找你做朋友······”

只要将这个小鲸鱼杀死,带到族人面前,他就会被认可,就会有朋友······

他双手颤抖着对准鲸鱼将鱼叉掷了出去,想不到鱼叉太重,带得船都剧烈摇动起来,从没有捕鱼经验的他没叉中,鱼叉掉进海里,他也跟着摔倒到水中。

鲸鱼游到他面前,圆圆的眼睛看着他,他可从未跟鲸这么近距离接触过,完了,他绝望地想,他要被鲸鱼吃掉了,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。


他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。

一个大气泡罩在他身上,所以他能够自如呼吸,周遭是一望无际的蓝,头顶的阳光波动着,身下是一片柔软的细沙,很多五彩斑斓的小鱼目中无人的直接从他腋窝下挤过去。

我这是······在海底!

他吓了一大跳。

“我的神啊,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还没有死啊!”

他对着头顶的海面狂喊着,在地面他可不敢把神大声喊出来,因为族人听到了会训他,说不能信神。

“是我救了你!”

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,他回头一看,瞬间腿就软了,身后是刚才那头鲸!

他拔腿想跑,可是鲸游过来,它的翅膀一扇,便掀起一阵水波带动气泡转了起来,转得他头晕眼花。

刚刚······是这头鲸在对他说话吗?

“·······等一下,你能听到我说话?”

“是呀!好神奇!你也能听到我说话!”

真的是这只鲸在说话!

“真是不可思议!原来鲸也会说话!”

他看着族人捕鲸好多次了,可他从来没听到过鲸说话呢。

“真是不可思议!原来两脚兽也会说话!”

鲸又转起圈圈,吐出一串泡泡来。

“这是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跟我讲话!我在海里真是无聊死了!我的族人···他们从来不理我!他们好像听不懂我说话似的,还用看异类似的眼光看着我,让我好难过啊!”

“哎,我也是,我的族人一向都拿我当异类的。”想到自己这些年遭受过的族人的冷眼,他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不过他立刻后悔说了这句话,海里哪只鲸不知道他们族人捕鲸的事情呢?他有点后怕。

想不到小鲸鱼毫无波动,她游到他跟前来,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东西。

“喏,这个还给你。”

是他的金鱼叉。

“这是做什么用的呢?我在海面就看到你拿着它,我想它对你一定很重要,就帮你捡回来了。”

她竟然······真的对他们捕鲸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
“这个······是我们民族特有的武器,”他捡起鱼叉,脑袋飞快的转动着,“因为我们族人特别喜欢鲸鱼,所以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爷爷就做了这么个玩意儿传给了我,是保护鲸鱼用的,谁要是欺负鲸鱼,我就会拿这个东西捅它。”

“真的吗?”从小鲸鱼的眼睛里飞出星星来,她开心的拿头蹭着他,“因为我的族人从来不理我,我就不跟他们在一起生活,所以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!我以前只知道海面上有两脚兽,我还觉得他们很笨,都不会在水里呼吸耶!想不到两脚兽这么好,比我的族人还要好······”

这头鲸鱼真的话很多啊,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话的缘故,他想。她自顾自的说着,没有发现,他已经悄悄拿起鱼叉,将利刃对准了她······

只要杀死了她,带着她的尸体回去,他就能得到族人的认可,就会有朋友······

可是,看着小鲸鱼毫无防备的样子,他却迟迟下不去手。

为什么呢?

族人都说自己胆小懦弱,他自己甚至也这么觉得,他现在根本不敢下手。

他觉得,她孤独的样子,像极了自己······

他的手在颤抖着。

“早知道两脚兽这么好,我应该早点去认识两脚兽,不对,确切的来说,应该早点认识你,那样的话,我们就能早点做朋友了!”

鱼叉掉在了地上。

“朋····朋友?”

“是啊!我现在宣布,你就是我的朋友了!”小鲸鱼眨眨眼。

他从来没有过朋友,更没想过会成为一只鲸的朋友。

“我们现在是····是朋友?”他结结巴巴的说。

“是的啊!其实在海面上我就想和你做朋友啦,你看起来跟别的两脚兽都不一样,你的眼神特别温柔,还有,你吹的海螺也特别好听!比我们族人唱起歌来还好听!我都沉醉啦!”

“海螺?”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他的螺号,“你是说这个吗?”

“”就是它!”小鲸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鲸鱼也会笑,“你在海面上吹的那只歌,再给我吹一次吧!”

“啊?可是,可是·······”

可是他吹的,分明是屠鲸的战歌啊。

“不行吗?”小鲸鱼丧气的垂下头,“可是,我们是朋友啊,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?”

“不是!”他慌了,“主要是······”他不知道怎么解释,明明刚刚他还能那么流利地撒谎,这会他却一个字也编不出来。

他只好把螺号拿到嘴边,吹起维京人的屠鲸战歌来。

“太好听啦!”小鲸鱼又笑起来,她把头靠在他肩上,和着号声,轻轻地唱起歌来。

他第一次这么近的听到鲸鱼唱歌,他的族人告诉他,鲸的歌声就是灾难,小鲸鱼说,他的螺号比鲸歌还好听。

他现在知道这都是胡扯,因为再没有任何生灵的歌声能比鲸美了。

美到······连屠鲸之歌都变得好听起来。

“小鲸鱼,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
“啊,我没有名字······没有朋友的鲸是不需要名字的,因为没有鱼会喊她的名字。”提到这个,小鲸鱼有点丧气。

“这样啊,可是你现在有朋友啦,你需要一个名字!”他笑了,“要不然,我给你取一个吧?”

“好啊好啊!”小鲸鱼上下翻滚起来,用鱼鳍拍着自己白白的肚皮。

“爱丽丝,怎样?”他从前没有朋友的时候,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玩过家家,他给自己想象出很多朋友,男孩一般叫汤姆,女孩一般叫爱丽丝。

“好听耶!那我就叫爱丽丝了!你叫什么?”

“索伊,”他笑着伸出手,“我是索伊,很高兴认识你,爱丽丝。”

他一本正经地抓住小鲸鱼的鱼鳍握了握。

虽然完全不懂这个动作的意思,小鲸鱼还是学着他的样子碰了碰他的手。

“索伊,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!”

爱丽丝将他坐在自己背上,带着他在海中穿梭,他看到了漫海的灯笼鱼有如地面夜晚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,他穿过一片又一片鸟雀般的鱼群,悠闲的海龟像极了他们族里慢吞吞的老爷爷,无数海葵绽放比地面春暖花开的时节还要缤纷·······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啊!

一群成年鲸鱼从他们头顶游过,巨大的身影遮蔽了阳光,在海底投下一大片沉默的阴影,海面上晃荡的小船像地上的蚂蚁一般渺小。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。

若是他们维京传说中无人见过的太阳鸟从天空飞过,恐怕也没有这样壮观吧。

他们就这样游动着,嬉戏着,在海里忘却了那个叫时间的东西。

他饿了爱丽丝就给他抓鱼吃。

“哎,两脚兽虽然可爱,但是笨笨的,连鱼都不会抓。”

“我只是不想用鱼叉!笨的是鲸鱼才对吧!”他急不可耐的辩解着。

鱼叉都不认识的大笨鱼。

晚上,爱丽丝浮到水面上睡觉,他睡在礁石上,爱丽丝老是往他身上喷水。

“你故意的!”

“我没有!”

“你就有!”

爱丽丝干脆把他丢到自己背上,从喷水孔喷水把他滋到天上去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海面上回荡着两脚兽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
夜深了,星星浸到海水中,两脚兽和鲸鱼同时沉沉睡去。


醒来的时候海上晨光熹微,他发现大事不好。

远处停着很多船,他的父亲就站在船头上。

“儿子!我们找了你一夜!吓死我了,我们还以为你被鲸鱼吃掉了!”

他意识到他们要带他回去了。

“怎么了,索伊?”被吵醒的爱丽丝从水面探出头来。

“爱丽丝!别出来!”他立刻脸色苍白,被族人看到,她就死定了。

可惜有眼明的族人已经看到她了。

“鲸!是鲸鱼!”

“我也看到了!!”

“快杀了它!!!”

爱丽丝却焦急地把整个身子都浮出了海面,问:“这些两脚兽是你的朋友吗?他们要来接你回去吗?”

他明白了,爱丽丝只能听得懂他一个人的声音,就好像他也只能听得懂爱丽丝一头鲸的声音一样。

“儿子!好机会啊!”父亲的声音响起来,“快!拿起你的鱼叉,杀死它!给大伙看看!”

“就是!杀死它!”

“加油索伊!你能行!”

他颤抖着拿起了放在礁石上的金色鱼叉,他们要他用这个鱼叉杀掉她,他看着爱丽丝,爱丽丝哭了,是的,他清楚的明白那不是海水,而是泪,他知道鲸也会难过,也会哭。

“你要走了吗,索伊?”

他握紧鱼叉低头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,掉下泪来。

泪水落到金色鱼叉上,突然,鱼叉发出光来,越来越亮,越来越亮,直到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团炫目的光束中。

“人类的泪水,可唤醒被封印的灵魂。”

他听到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回荡,那不是人类的声音。

“我们是被杀死的鲸鱼,我们的血被涂到鱼叉上,我们的灵魂被封印到咒语中,永远不得转世。”

他的眼前出现一幕幕幻象,那是鲸鱼被杀死的惨相,鲜血染红了海水,垂死的鲸在绝望的悲鸣,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
“我该怎样救出你们?”

“鲜血之咒,唯有鲜血可解。”

“破了血咒,人类便无法再残杀我们。”

在不远处,无数条船只凝固着,维京人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们年轻的新族长。在族长身边,还有一个仰着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小鲸鱼。

“动手啊!你是懦夫吗!”

“还是那么没用!”

“就是胆小,怕死!不敢杀也就别回来了!我们维京人不需要你这么懦弱的族长!”

他听到族人们冲他喊着,他再次被族人唾弃了。

太阳缓缓的浮出海面,在投向天空的万丈光芒中,他站起了身子,朝天空高高的举起了鱼叉,维京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,在晨光的辉映下,他整个身子都在闪着耀眼的光芒,有如天神降临一般——假如他们相信有神灵存在的话。

他说:“我,伊索.昆汀,族长昆汀第三十二代传人,现在用我的血,来代替我的祖先,以及我的族人向所有被屠害的鲸赎罪。”

他将鱼叉深深地刺入自己胸膛。

“不!!!!”

首先传来的是老族长撕心裂肺的喊声。

“族长!”无数族人的声音响起。

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涌出,流到了礁石上,流进了蓝色的海水中,太阳完全升起来了,红色的火光染红了天空,染红了海水,最后与鲜红的血融为一体。
   他感到天旋地转,倒在了地上。

从血染的鱼叉中飞出无数耀眼的光团,他知道那是被解救的鲸的魂灵,光团在他身边萦绕,飞舞,像极了海底的萤火虫。一片炫目中他努力去寻找那只小鲸鱼的身影,视线却模糊了。他回想起他十七年的人生,一直在被人们骂胆小懦弱,他知道在他死后将会背负更多骂名。

但是他知道,神会原谅他的,因为神明是真的存在的。

就像海中有神一样。

可是,他还没跟自己的朋友说一声再见就走了,她大概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。

他睡了过去,世界寂静下来。

他最后唯一听得到的,是一个小小的鲸的悲鸣。


“这可真是个悲伤的童话,后来呢?”男孩说。

“后来啊,”女孩理理自己海藻一般柔软的长发,“鱼叉的血咒破了,死去鲸鱼的魂魄归天了,维京人也失去了杀死鲸鱼的力量,鲸鱼终于自由了。”

“我不是问这个……”

“哦哦,老族长悲痛欲绝,他下令捕鲸的传统从此作废,但是没人原谅那个男孩,他让维京人失去了荣耀,被人们骂作千古罪人。”

“不是,我是说那个小鲸鱼。”

“哦,她呀——”

总共上任一天的新族长用自己的鲜血换来了鲸鱼的自由,海中所有的鲸鱼都赶来,围在那块礁石边上,为他唱起最悲伤的鲸歌,维京人从没听过这么悲伤的歌谣,所有人都不知为何掉下泪来,鲸歌连续七日不绝,回荡在整个北冰洋上。

在这悲壮的歌声里,谁能听到一个小小的悲鸣声呢?

没有鲸知道,是因为族里那个没人听得懂她说话,被他们冷落的女孩子成为了人类的朋友,才让他们获得了自由。

就好像没有维京人知道他们这个短命族长身上发生的故事一样。

维京人划船到礁石旁边,想把男孩的尸体带回去安葬,可是从海中突然窜出一条小鲸鱼,把尸体叼走了。

“看,这就是他为它们送命的后果!它们会把他的尸体吃的骨头都不剩!”

至于那歌声,他们也绝不会想到那是鲸鱼为了人类而唱的。

只有老族长在默默流泪。

鲸鱼们获得了自由,可是那只小鲸鱼呢?

她从来都不知道鲸鱼和两脚兽之间的战争,她只知道,她唯一的朋友,不见了。

那个唯一会和她说话和她笑的朋友,给她吹海螺的朋友,给她取名字的朋友,身上流着很多很多血,静静的睡着了。

她悲鸣着,带着她的朋友,从北冰洋到大西洋,从大西洋到太平洋,她带着他去了很多很多海,见了很多很多鱼,看了很多天空,彩虹和星星,可是她的朋友,再也没有醒来过。

她终于明白,她的朋友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
“这对她太不公平了。”男孩子哭了,“如果有可能,我真希望能做那个鲸鱼的朋友,这样她就不会那么孤单了。”

”她已经有朋友了。“

女孩握紧了男孩的手。

“来吧,我再为你讲一个童话。”

这次的童话是安徒生的《海的女儿》。


在小鲸鱼看来,两脚兽总是笨笨的,只有安徒生先生还算聪明一点,因为他知道大海里发生的所有事情。

她带着他的尸体去了很多很多海,见了很多很多鱼,终于在海底的沼泽深处找到了童话中那个巫婆。

“小鲸鱼啊,你想要什么?”

“我想让他活下来。”

巫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,“我可爱的小鱼,人死是不能复生的,而像他们民族这样没有信仰,屠杀鲸的人类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“我不信!”小鲸鱼立刻叫起来。

“不过呢,一颗纯洁的灵魂是会得到天神的特赦的,假如他足够善良勇敢,那么他的灵魂将会升天,重新转世人间。”

“他一定会的!”小鲸鱼叫起来,她坚定地说:

“他是我见过最善良勇敢的人。”

“那么,小鲸鱼,你就不用担心啦,他的转世会落在地面上的某一处,一次又一次在人间轮回。”

“我要去找他,”小鲸鱼说,“不管他在哪。但我不方便到陆地上,你能让我变成人类的样子吗?”

“我有办法,但是你确定吗?他的转世将会遇到很多很多人,你只是他人生众多过客中的一个,无数记忆中的一暼,人类的一生如海上泡沫一般转瞬即逝,但你却要为了他付出昂贵的代价。”

“我不在乎。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既然小鲸鱼这么坚定,那巫婆便无话可说了,这次她可没要声音或者头发做报酬,毕竟海中神灵的血可比这些东西珍贵多了,精明的巫婆这次可赚大了。

但是在小鲸鱼看来,比起她的朋友流那么多的血,自己流点血算什么呢。

利刃深深地割开了小鲸鱼鱼鳍上柔嫩的皮肤,鲜血流了出来,但是小鲸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
最后巫婆叹口气,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想起了上一个来这里那只有着同样要求的小美人鱼。

一样的义无反顾。


当然这就不是女孩会讲给男孩的故事了。

“谢谢你为我念童话,爱丽丝。”男孩打了个哈切,“我有点累了,我想我还是先睡一会吧。”

女孩点点头,男孩闭上了眼睛,手还紧紧地握着女孩的手。

“爱丽丝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谢谢你陪我,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。”

这个孤僻的男孩子从来没有一个朋友,直到今年夏天在海边遇到了这个有着海蓝色眼睛,自称叫爱丽丝的女孩子,他俩简直一见如故,他终于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。

“不客气。”女孩笑起来,她看着男孩慢慢睡去的脸,小声说:

“毕竟,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
她把头埋在他肩上,像她给他讲过无数次的故事里那只小鲸鱼那样。

手臂上那道深深的伤疤又疼了起来,但她看着男孩在睡梦中露出的笑脸便不觉得痛了。


男孩梦到了什么呢?

他又梦到了北冰洋那片蓝蓝的海,还有一只小鲸鱼啊。
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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